第三十四回 女儿心

诗易魂

第三十四 女儿心

　　　　《夺锦标》
　　　　山野闲人，逍遥日月，暮彩朝霞无限。
　　　　莫道三皇五帝，不问王侯，远离官宦。
　　　　这江河圣地，草色新，风流绵转。
　　　　利功名，妄论家国，可恨无端肠断。

　　　　自古烽烟战乱。漫卷旌旗，掩去哀鸿凄啭。
　　　　所有顽奸籍口，蒙善欺愚，祸源成患。
　　　　赖氓贼盗匪，掠夺抢，狂猖踏践。
　　　　好神州，绝路逢生，朗朗乾坤重现。

　　一只蚂蚁，或一只蚂蚱，在狂风中或在激流里漂浮时，只要碰到任何可靠之物，那怕只是一片树叶，它都会全力以赴地紧紧抓住不放。赤峰在山野地里出生在山野地里成长，与猿猴为伴蛇虫为友，通过长期地观察感悟，对于动物的自然性他是有深刻体会的。所以，他最明白龚莲听到皇帝老子要接她回皇宫时表现出来的一连串常人不能理解的激烈反应。龚莲受尽人间最残酷的折磨好不容易才脱离苦海，或许是命运的突然转变令她无所适从？公主的身份没有人不羡慕，但她却拒绝了，而且拒绝得非常彻底果断。在场没有任何人能够理解，包括她师姐了情了性也不知道小师妹为何如此恐惧做公主。当老太爷再次出言试了一下，看到龚莲的反应竟然是这么惊慌绝望，就不忍继续刺激伤害这颗刚刚恢复宁静的已千疮百孔的心了。

　　“咔——莲莲别着急。”老太爷又咳又笑：“不就是公主吗？既然莲莲不喜欢，这臭公主不做就不做没什么大不了。”

　　“真的？”龚莲看着老太爷。

　　老太爷道：“那还有假？莲莲说不做就不做！有爷爷在，这里可没人能够强迫你的。”

　　“真的！爷爷真的不会迫我去做公主。”龚莲对老太爷的话是绝对信任的，爷爷说可以不做就可以不做的。“嘻嘻嘻！爷爷真好！爷爷，我们回去了。”说着迫不及待地要拉老太爷回小画艇。

　　“芙蓉公主是皇上的亲骨肉，岂能再让她在江湖里受颠沛流离之苦。”听了老太爷说这里没人能强迫龚莲回皇帝身边的话。段公公心想：哼！听你口气蛮大简直目中无人。虽然醒起皇后刚才的话，但他从来就不相信这天下能有人打赢他。他说着走前几步，不放心又回头看看，姜琥熙皇帝对他点点头。毕思雨知道阻止不了这事态的发展，无奈地皱起了眉头：咳！你们始终不相信我的话。犹豫之间看到段公公已走到龚莲跟前说话：“公主。请跟老奴回你父皇那里去。”说着伸出手要拉龚莲。

　　“狗奴才，别碰我！”

　　龚莲在段公公的手将要抓住自己的手的时候，很生气地把手一甩。段公公忽然觉得一股凌厉无比的力量向着自己的胸膛袭击过来。他急忙运气对抗竟然对抗不了，罡气撞得他咚咚咚地倒退五六步差点仰翻在船板上。身体是站稳了，但胸口隐隐作痛五脏六腑血气翻腾。她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啊！段公公给吓蒙了。他不知道如果不是老太爷手下留情，他至少会大吐几口血。毕思雨在抿嘴笑。姜琥熙皇帝还以为是段公公年老了一时站不稳。江南五农翁心里在吃惊，一个小女孩轻描淡写就拂退皇宫第一高手，有可能吗？野婵娟终于知道她的鸳鸯粪为何全都掉下江水里去了。不！肯定是这老太爷搞怪。段公公也觉悟到其中的玄机。他在狐疑地看着老太爷。他究竟是什么人？我怎么从来就没没听说过，江湖上竟然有这号厉害人物。再仔细看清楚，这老翁只是二十来岁的后生易容。但易容怎么能易得连脖子的皮肤也易得绉兮兮？他究竟是人还是妖？

　　“咔！咔咔…”

　　咳嗽声中老太爷的手里忽然多了一根蛇杖。他只是那么不经意地往船板上一笃，偌大的楼船就被震的剧烈摇晃起来。“老不死从来就不打诳语。老不死说这里没有人能左右莲莲的选择的就没有人能左右莲莲的选择。你们不就只有四千精兵十大高手吗？那四千精兵能挡得住老不死那六个远道而来的朋友么？”说着用拐杖指指水瓢船。“我说的话你们的皇后应该很清楚。而你们这里所谓的十大高手，根本就连我们这三人都打不过。那么请问，你们还有什么能力说完要灵芝又说要留人？咔，咔，咔！真是不自量力。”

　　“放肆！”段公公虽然惊魂未定，但听了老太爷的话马上喝道：“山野贱民，竟敢在皇上面前说话恐吓。”

　　“咔！什么黄上黑下。”老太爷冷笑一声说：“老不死历来信奉的是天地正理走的是人间正道。须知道万法自然，不管你们是什么人都绝不能抢占他人物品，更不能强制他人自由强夺他人意志。”

　　“胡扯！”段公公道：“什么天地正理人间正道？天下莫非皇土，所有矿藏森林树木，山川河流湖泊，包括一草一木那一样不是归皇家所有。”

　　“放你的狗屁！”突如其来的话音未落接着“啪”的一声，段公公的老脸挨了一掌。他定了定神，见眼前已出现了一个穿灰袍的，身材瘦削但容颜烁健的老道士。他在骂：“你这个老阉奴。谁都知道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但你却在这里妖言惑众。死王八，你凭什么说天下所有矿藏森林树木山川河流湖泊是你们家的？哼！如果今天你说不出一个因此果然来，老道就废了你这自甘下贱的泥巴贼。”从之前一个小小小的地方流氓地保也不敢得罪，到现在皇帝身边大大大的红人宦官都敢打。道生的巨大转变，老太爷想着心里发笑：嘿嘿，小胖妹小娘子的话果然有说服力。同时他又想：一个人被迫到经历生死的边缘，他内在的骨气或许就能真正地被激发出来而得到充分的体现。段公公心胆俱裂：即使天下真的有武功比自己更高强的人，自己无论如何都可以抵挡几招的。但现在先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娃轻轻一拂自己就对抗不了；后来这个道士象一朵灰云般疾射而来袭击自己，自己本来是看清楚的，只是偏偏就逃避不了实实在在地挨了他一巴掌。虽然惊恐，但他也是当之无愧的最具奴才骨气。已经深信皇后和老太爷的说法。明知道对抗下去会性命不保，但为了在主子面前表示忠心，段公公强行把口腔里的血夹着一颗牙齿吞下肚子。

　　“人，尊卑有别。”段公公傲骨铮铮地说：“天下，皇土是也。自三皇五帝至今，那朝那代不是遵循着这个道理规则。天下皆皇土才是古往今来的人间正道。”

　　“呸呸呸，你...”道生毕竟是不善言辞，被段公公的强词压得你不出话来。

　　“咔，咔，咔！”老太爷又在剧烈地咳嗽。“秦王是皇帝；汉武也是皇帝。照着老阉奴你的说法，难道只有自己封自己是皇帝的，就可以拥有天下？”

　　“胡扯！”段公公道：“皇帝岂能是自己封的。”

　　“咔！”老太爷又咳了一声。“那你说，古往今来那一朝的皇帝不是他们自己封的？既然你说你的皇帝不是你们自封，而我又知道你们这皇帝不是我们百姓所拥戴，那么，你们的皇帝又是怎样来的？”

　　“对对对！问的好。”道生醒起了小胖妹的话；见段公公未能象刚才那样答得爽快激昂。喝道：“老阉奴，你还不快快回答？”

　　“还用说。”段公公泰然自若地回答：“吾皇的皇位是世袭而来的？”

　　“放屁，放屁！”道生叫了起来。这次他知道怎样回答了。“我只知道几百年前做皇帝的有姓李姓赵，甚至有姓不必列龟孙不伦不类的。据我所知历朝历代根本就没有姓姜琥的皇帝。那么，你这姜琥皇帝从何世袭而来？”

　　段公公向苍天拱拱手无比崇敬地说：“吾皇皇位当然就是从吾皇的祖父辈延续下来的。”

　　老太爷冷冷地说：“那你说说你们的姜琥太上皇的皇位又是从何而来的？”

　　“姜琥太祖皇帝的江山当然是打回来的。”段公公越说越自豪：“想当年，本宫跟随太祖皇帝出生入死驱逐蛮夷；接着平定内贼南北征战，大大小小的战役功果辉煌谁人不清楚？”

　　“骗人。”道生又抢着说话。“很小时候我就听我父亲说过，你们这姜琥皇朝所谓打来的天下，完全是靠偷呃拐骗愚昧百姓夺取别人的成果。”

　　“太放肆了！”这些刁民胆敢藐视侮辱自己的祖宗，姜琥熙皇帝终于禁不住大怒，那里还会意识到自己已经是瓮中之鳖。他喊道：“你们还不快点替孤将这些狂徒统统拿下！”江南五农翁听到皇帝旨意已出，身形齐齐一扭就分别向就近的了情了性扑过来。嗨，如果他们集合五人之力专攻了情了性任何一人或许还能讨一些便宜打上几招。但他们这样分散力量袭击了情了性简直是以卵击石。如此不懂得审时度势，怪不得他们的主人也常说他们只是几头蠢驴子。

　　“阿弥陀佛！”

　　了情了性衣袖飘飘地挥动手掌，啪啪啪地，黍翁、桑翁、渔翁、樵翁、竹翁接连被拍得飞出船头咚咚咚地掉到江里去。了情了性本来就没有伤他们的念头，江南五农翁的水性却是非常的好，居然在水里一扭腰就能窜起数丈又向了情了性扑来。蠢驴就是蠢驴，如果聪明的人这时就会转往差不多距离的画艇扑去，那样或许还能拿住对方最弱的人做人质不就有了回旋的余地。但现在他们却象热锅蚱蜢一样乱跳，结果身形还未扑到了情了性跟前又再次被了情了性拂回江水里去。

　　鸳鸯巫侣很聪明。皇帝的话音未落他们就飞身向小花艇扑去，心想如能抓到人质当然好，万一抓不到一触碰不敌就即走了之浪迹江湖去。因为看这情势今天这混账皇帝已必输无疑。想是想得好地的，但天意总是弄人，他们忽略了人倒霉的时候，无论你的算盘打得怎么响也是不会如意，这也是冥冥之中的规律。鸳鸯巫侣人将近飞到画艇，只见画艇船头忽然出现一个青年美男子。只见他双手一圈就圈出一股暖融融的罡气把自己罩住。人在空中，野吴刚和野婵娟心头一凛同时撒出鸳鸯粪向画艇的船楼顶射去。因为他们见到画艇船楼顶上只有两个女道童。

　　“无量天尊。”

　　见毒雾铺天盖地地罩下来，两个仙童合什的双掌忽然一推，竟然平空推起一股强劲的飓风把射来的鸳鸯粪吹回去反击鸳鸯巫侣。鸳鸯巫侣还未来得及惊诧就觉得胸口被重重一击反弹回大楼船上去，而那些鸳鸯粪则全都被骤风吹散落在江中。那重重的一击之力把鸳鸯巫侣的身体弹回楼船余劲不消地把船楼的一个雕檐角打断。鸳鸯巫侣一跌落到船板上就急忙坐起来要运功调息，可是，无论他们怎样尝试都运不起来真气。原来，赤云向来最讨厌专门用毒害人和污染环境的人。他看出鸳鸯巫侣本性奸险无比一次又一次地用毒，心里十分气恼就借道清道灵分散他们的内力的瞬间废了他们的武功。鸳鸯巫侣发现自己的武功已经被废，惊恐绝望之中颓废地瘫坐在地上。

　　皇上圣旨一下，段公公已打算拼了老命来效忠他的主子，所以他想都不想就用尽全力向着道生一拳击出去。道生已经生气，也是用足十成功力一拳撞正段公公的拳头。两大绝顶高手倾尽全力的一击威力是何等震撼。轰隆一声罡风四射，段公公倒飞七八尺跌坐在姜琥熙皇帝前面的供桌上把供桌压碎。道生拳头的劲力未消罡气直击姜琥熙皇帝。眼看不懂武功的姜琥熙皇帝必死无疑。千钧一发老太爷身形已到蛇杖一拨，姜琥熙皇帝连人带椅子和站在他后面的宫女一起被蛇杖拨开数尺。嘣！一声巨响，姜琥熙皇帝座位后面的那堵屏风雕花墙被击穿一个大洞。

　　突变在电光火石之间。毕思雨回过神来一切已经发生。她怔住了一时失去主意。一声哭一声笑一声长吟，哭笑老人和阿牛三人已经从大游船上飘过来把道生接住。因为他们知道老太爷和道生等人的武功厉害所以没有鲁莽。他们采取不近身的游走缠斗才不至于一招落败。他们三人打老太爷是平手，但道生比老太爷稍胜他们打道生就要稍处下风了，加上道生毫不留情地用尽全力拼斗接下来他们的败象就越来越明显。段公公看到阿牛他们游斗道生不敌，便挣扎起来加入战圈。老太爷微笑着护着龚莲看他们打斗。有爷爷在身边，龚莲看打架看得很认真竟然将道生他们的性命相搏当成玩耍。“嘻嘻嘻！爷爷你看，道士爷爷一个打四个好威猛啊！哭爷爷笑爷爷，牛伯伯，你们要加油啊！”

　　打斗场的周围被各种内劲气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鸳鸯巫侣内功全失而且被打伤，身体抗力比普通人还差抵抗不了罡气的压迫而脸色煞白晕过去。毕思雨定过神来，第一时间发现皇上不见了心里大惊，在章章偟偟的搀扶下虽然有一点晕眩但还是忘不了喊停。阿牛和哭笑老人全都受命于她，听到主子喊停当然就马上跳出战圈外。剩下段公公就惨了。他刚加入战圈阿牛他们就退出，又是一对一。道生一掌劈向他时他险险避过道生第二掌已经劈到，他知道避不开只好挥掌相迎。又是嘣的一声，段公公被震得整条手臂发麻，人倒飞摔在船楼墙角下。

　　“无上天尊！”

　　道生正要追打段公公，忽然道清道灵双掌合什挡在他前面。道灵说：“师兄！师尊叫你不要伤人。”之前道生失心疯清醒后跟道灭回玄天道观，道清道灵已经按照师尊吩咐泡好天香茶和摆上云雾点招呼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大师兄。喝着香茶吃着甜点，想起自己多年孤独凄清无依无靠无人爱惜，突来的温情真爱令他热泪盈眶。因此初见面就对眼前两个乖巧的小师妹产生特别的情感。而后来的日子，她们天真无邪地非常尊敬自己，将心比心，道生也对两个小师妹十分爱惜。

　　“竟然小师妹说不伤人师兄就就不能伤人。”道生见到自己的小师妹挡在自己面前，刚刚还满是暴戾之气的脸马上就变得慈祥和蔼起来。“师兄听师妹的，这就跟师妹回画艇去。”说完影子一闪和道清道灵一起不见了。

　　江南五农翁已经第五次跳跃起又被了情了性打回下水。突然间他们叫了起来又再次窜起。看到附近的水面上有不少鱼儿浮上水面在转晕圈，了情了性知道是鸳鸯巫侣洒下的鸳鸯粪污染江水令他们的身体粘了毒的缘故，所以就由得他们跳上来把他们甩到旁边的船板上。江南五农翁被摔在船上后顾不得打架了，急忙坐下来运功调息驱毒。

　　霹雳嘣！霹雳嘣！大游船旁边的江中响起了两声巨响。刚才姜琥熙皇帝趁乱由梁公公扶着来到船楼上指挥后面的官兵船冲上来要乱箭射杀这些暴民。最先冲上来的两艘军船被风岛雷隆发出夹着雷霆之威的罡气击得船头整截粉碎，接着江中掀起两大水柱一撞，两艘军船就都一个倒头栽地沉下去；霹雳嘣！霹雳嘣！又是两声巨响。龙生虎妞如法炮制，跟上来的两艘军船也在慢慢沉没。于是，江面上浮满碎木板和落水官兵。

　　“黍翁桑翁，还不快带你的兄弟下水救人去！”毕思雨见有不少不懂水性的官兵在水里伸手出来乱抓，有的在紧紧抱住木板漂浮。会游泳的就都往后面上来的船上爬。鸳鸯粪因被江水稀释江南五农翁所中之毒并不很深，通过运功驱除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听到皇后的旨令便疾速飘下水面救人。他的武功略低于哭笑老人，但在江南水乡长大所以水性极好，加上满江都是木板可以借力，那些不会游泳的落水士兵很快就被他们一个个抓住甩上就近的官船上。

　　“各位兵大哥。你们也是老百姓的一员。我们有共同的命运。当兵，是为了保家卫国匡扶正义，你们却助纣为虐要抢夺百姓财物。而盲目服从，为一家人的利益而做伤天害理荼毒百姓。你们这样对得起自己的父母亲人么？我们念你们是一脉同胞才不下重手。但你们应该知道，正义的力量才是最强大的，如果你们还是一意孤行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告诉你们，在这江中，我们绝对有力量把你们全都送去海龙王那里永不超生。”

　　整个场面乱糟糟的。看样子后面的军船还要冲过来，赤峰站在小花艇船楼上鼓动内力喊话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狗皇帝你听住。天下永远都是天下人的天下。你即使有本事把所有天下人都打死，那你做一个人的皇帝有什么意义；因此，你只有善待天下人，令天下人心甘情愿拥戴你，你这皇帝才会做得实至名归八面威风。否则，靠用谎言蒙骗，用武力镇压，把天下百姓整治得人人生不如死，那么到头来谎言被识破，如果全天下的百姓都觉醒反抗，你想想你的那些官兵还有作为么？”

　　“莲莲！”

　　赤峰在喊话。老太爷又一次问龚莲。“你真的不想回去做公主么？”

　　“不想！”龚莲毫不犹豫地说：“我不要做公主。爷爷，我要跟瑶姐姐她们闯江湖。”

　　“好！既然莲莲不喜欢做公主，那你就先跟你师姐回画艇去。”老太爷说完又用灵犀语悄悄地说：“莲莲。这里已经没有打架看了，因此你父皇和母后都没有危险。待会爷爷还会吓唬一下你父皇要逼他做个好皇帝。所以你看到什么都不要担心。”

　　“嘻嘻！”龚莲听了高兴异常地去拉她的师姐。“师姐！爷爷说这里不用打架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阿弥陀佛！”龚莲生怕有变又会要她去做公主所以急着要走。了情了性岂会不知道她心思，于是齐齐抿嘴一笑，宣了一声佛就与龚莲回画艇去。小画艇已经恢复莺声燕语，美眉们仍然在悠闲嬉戏；水瓢船上的人也在继续喝酒猜酒令地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皇帝的大楼船上只有老太爷留下来。雕檐崩了一角画阁屏风穿了一洞，船上到处乱七八糟，宫女太监们忙了好一会才收拾妥当摆好了有点滑稽的架势。被段公公压碎的椭圆供桌已换成长方形的，龙凤椅子也摆回原位。段公公站起来面目呆滞无光。鸳鸯巫侣已经醒过来。他们又被刚才打斗的罡气伤了经脉伤上加伤，耳朵已一半失聪视力也在下降地瘫在一旁的地上打哆嗦。江南五农翁并无受伤但样子很狼狈地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老太爷蛇杖一挥把船楼另外一角也打断。咳了两声才喊话：“皇帝你出来。这里只有老不死一人，看在你是莲莲的老子份上，老不死不会为难你但有燃眉之急的事要跟你好好商量。如果你依然不知好歹硬要作威作福，那可别怪老不死手下不留情，把你这破船打碎让你沉水底里耀武扬威去！咔，咔！咔咔…”

　　老太爷喊完话，缓缓地把蛇杖往地上一戳，整艘船晃动船楼就象地震一样摇得隆隆作响。很快，满脸颓废的姜琥熙皇帝由那个叫梁旧的中年太监搀扶着走了出来。呆呆地坐回他的龙椅上。他眼愣愣地看着前面空空荡荡的桌子；毕思雨眉头紧凑也由章章偟偟拥着出来，她从容地坐到姜琥熙皇帝旁边的雕满凤凰的椅子上。阿牛和哭笑老人走过来守在她外侧。见到皇帝出来，段公公慌忙站回他的主子身边。

　　“章章偟偟。你去拿张椅子出来给老人家坐。”毕思雨神态非常淡定。“老人家，你有话就直说吧。”

　　“不急，不急。”老太爷回答。宫女在把香茗果品点心重新摆上，接着，章章偟偟把椅子抬出来，老太爷不慌不忙地坐下。他道：“先让皇上喝杯茶吃块点心顺顺气再说话不迟。”话音刚落，道清道灵已捧着一壶茶和一盘点心来到老太爷身旁。老太爷呵呵笑地吩咐她们把茶壶和点心放到桌子上。然后，他伸出干枯的手，微颤颤地拿起茶壶慢慢地往姜琥熙皇帝的杯里倒，茶水一出马上就有股幽幽的奇香飘起在空中迅速扩散弥漫，令人闻了心旷神怡把刚才那郁结之气统统化解掉。老太爷依次给皇后斟茶才往自己的杯里倒。斟完茶他拿起杯眯着眼睛呷了一口，看到皇后喝茶后满脸惊奇而皇帝却不敢喝便笑道：“皇上。这茶可是小仙女送来的，错过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想想，假如我要害皇上需要下毒么？”

　　姜琥熙皇帝抬头看看道清道灵。真是小仙童。清一色的，乌黑油亮的羊角宝髻下晶莹闪亮的眼睛，粉雕玉琢的脸蛋玲珑可爱；他心神一荡急忙拿起杯汲了一口却差点叫出声来。真是玉液琼浆！他侧头看看身边的皇后。毕思雨微笑着回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皇上！”老太爷看到皇帝把杯里的茶喝干了又给他倒满。道：“请吃块点心，看看它比不比得上你们皇宫的御用点？”

　　姜琥熙皇帝这次没有顾虑了，拈起一个云雾点放到嘴里。咀嚼后眼睛发光。“皇后。这是不是专供神仙吃的点心？孤贵为天子，却从来就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山果、天香茶、五彩云雾点，这些都是皇宫里做不出来的稀世美食，一次又一次地令姜琥熙皇帝惊诧不已。

　　“皇上！”毕思雨又何尝不是心绪如潮。天下之大奇珍无数，又岂能是皇家可以独揽？前两天的神猴、蓝宝石；今天的野果、香茗、彩点。这五种稀世之物在皇宫里是无法可以拥有的，而在这山野里的平常人家却唾手可得。没错，天下万物各守其位各有妙处。想着想着，毕思雨再吃了一个点心。道：“皇上啊！你看，前面的风景多美，山灵水秀住在这里的人岂不就象神仙一样。近几天我总在想，原来我们梦寐以求的仙境就在自己的面前自己却不知道。就不明白我们只图名利痛快，不好好的珍惜错过这大好的江山。咳！想来莲莲的选择是对的。”

　　“咔！咔咔…”老太爷道：“皇上。老不死是山野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我是知道莲莲的心思的。她之所以不想做公主，是因为她一直都过着非人的生活，在饱受煎熬中弱小的心灵里面早已形成一种对悲惨命运的恐惧；现在，她能过上正常的，有爱有尊严的生活她就知足了，不再祈求什么了。所以当一听到又要改变，要她离开现在已拥有的之前她一直梦寐以求的生活她岂会不害怕？怕又会回复以前那样要过生不如死的日子。”

　　姜琥熙皇帝说：“孤是一国之君，又怎么可能会令自己的女儿受苦呢？”

　　“哼！不会让她受苦。”老太爷冷冷地道：“皇上别忘记，你们已经让她受了整整十三年的苦。老不死既然救她出来，就不想前功尽弃，令她再有陷进火坑的可能。”

　　毕思雨说：“老人家。皇宫又怎么会是火坑呐？不会的！不管怎样我就算舍命也会保护她。”

　　“咔！”老太爷不以为然。“那你当年为什么不舍命保护她？当你自己也保护不了自己的时候，你用什么保护她？”

　　毕思雨看看姜琥熙皇帝。道：“老人家。如果当年我带着她走。万一被妖妃的人搜到，就会两个人一起下黄泉。”

　　“皇后当时的处境老不死岂会不知？”老太爷喝了一口茶：“当你自身都难保的时候，你又怎能保护她？想到这一点，老不死才答应莲莲的要求。难道，老不死想拆散你们让你们骨肉分离不成？在外面虽然漂泊流离，但天大地大江山如画，自由自在总比在皇宫尔虞我诈地不停斗争要要活得轻松。”

　　姜琥熙皇帝说：“老人家，有了前两次教训，孤是不会再糊涂的。”

　　“不会再糊涂？”老太爷道：“皇上。既然有一有二，就难保不会有三？更何况，你现在的江山到处都是腐官恶吏横行已国不成国，各级官府各自为政到处都是小皇帝。继续这样下去，你以为你这个皇位还能坐多久？”听老太爷如此说，姜琥熙皇帝悚然心惊无言以对。“皇上！”老太爷深谋远虑继续说道：“莲莲还这么小，孤身进皇宫总叫人不放心。你们皇宫里争权夺利无时无刻不存在，你越宠她她就越招妒忌反惹杀身之祸。种种的事实古往今来骇人听闻。不过你们放心，毕竟是血脉相连。再过四五年，待莲莲的武功可以自保，而且她年纪大了就自然懂事，那时，莲莲肯定会回到你们身边来的。谁想离开自己的爹娘呢？只因现在她受的伤害实在太大了，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才能平复。”

　　无论在那方面老太爷都想得十分周到，毕思雨还能说什么呢？自己忙于权力斗争，纵然真的把莲莲接回自己身边，自己又能有多少心思时间照顾好她？倒不如让她跟瑶姑娘她们无忧无虑地一起生活一起成长，也确实好过跟着自己做笼中鸟。于是，她对老太爷说：“老人家。你对莲莲的关心果然远胜于我们令本宫倍觉惭愧。让莲莲在江湖上磨练一下也好，就劳烦老太爷多费心了。”

　　老太爷道：“皇后娘娘你也见到的。瑶姑娘早就把莲莲当做自己的亲妹妹，所以你不用挂心。”

　　“嗯，本宫不挂心就是。有众位菩萨心肠的江湖豪杰照顾莲莲给她万般宠爱，本宫当然一万个放心。”毕思雨说着转过头对阿牛说：“阿牛。你把那两百万两银票拿出来还给老人家吧。”

　　“咔！”老太爷把阿牛递过来的银票推回去。“老不死到处漂泊难得有时间花银子，如果真的需要花钱时候老不死总是逢赌必赢自有办法，这银子，还是娘娘留下备日后之需为妥。”

　　毕思雨说：“这本该是老人家的银子。你救了莲莲本宫还没有谢你，哪有还有要你银子的道理？”

　　“咔咔，咔！”老太爷道：“老不死是江湖人，不懂这些谢不谢该不该的烦琐事。只知道银子在皇后娘娘这里才会花得实在。”

　　毕思雨说：“既然本宫是皇后就缺不了银子花。所以，这银子老人家还是拿着备用吧！”

　　“哼哼！”老太爷又在冷笑：“皇后娘娘真的不缺银子？”

　　毕思雨不明白老太爷为何突然之间又冷笑，所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姜琥熙皇帝道：“不缺。老人家。孤既然是一国之主，难道会缺这点银子么？”

　　“嘿嘿！”老太爷不急不慢地说：“这乌江沿途下至涪陵一带不日就有大瘟疫要发生，到时只怕把皇上你皇宫里的银子全部搬出来也不够花呢？”

　　“什么？这里有大瘟疫？”姜琥熙皇帝心里又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