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悲情背后：风流背叛的代价
撰文：黑眼观天下老舍悲情背后：风流背叛的代价
乱世中，道德和感情的边界总是分外模糊。也因此，民国时期的爱情才如此的别样。
自古才子皆风流，民国才子中的鲁迅、郭沫若、茅盾、徐悲鸿、刘海粟、曹禺、杨振声等等，都曾有过婚外恋。在这些被公开的情事之外，有一个人的婚外恋却一直是“公开的秘密”。这个人便是被誉为“人民艺术家”的老舍。
老舍原名舒庆春，生于1899年，他因文章《骆驼祥子》、《多次四世同堂》等被选入中学课本而被世人熟知。世人不知的是，在《骆驼祥子》被刊发仅仅一年多以后，老舍就遇见了他生命中最特殊的那个女人。也正是这个女人，最终间接地导致了他的死亡。
1938年3月27日，已是知名作家的老舍出席了“文协”在汉口总商会礼堂举行的成立大会。也正是在这次大会上，39岁的老舍结识了年仅24岁的青年女作家、画家赵清阁。
赵清阁出生在河南一个小官僚家庭。由于幼年丧母的缘故，她的性格异常倔强。继母进门后，赵清阁一直与继母相处的不甚愉快。15岁那年，她偷听到继母和父亲商量“让她退学嫁人”后，愤然离家出走并立志求学。17岁那年，赵清阁便发表了第一篇文章。1933年，因为文采出众，年仅19岁的她在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求学的同时，成为了《女子月刊》的基本撰稿人。第二年，在鲁迅等的支持鼓励下，她开始从事剧本创作。老舍发表《骆驼祥子》那年，她在《妇女文化》月刊发表第一部电影文学剧本《模特儿》。也正因此，赵清阁才得以在24岁这年，与老舍一起受聘于“文协”。当时，老舍被推举为“文协”总务部主任，而年轻的赵清阁则被聘为“文协”组织部干事。
最初两人见面时，虽都对彼此有好感，但并未往男女方面想。因为，此时的老舍已有原配妻子胡挈青。在此前长达七年的婚姻生涯里，两人还共同生育了一儿一女。老舍的妻子胡挈青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是一个新时代的女性。但与老舍结婚后，她一直甘居老舍身后，为他照顾一双儿女和伺奉公婆。也正因此，老舍才能全心地投入创作中。
人说夫妻都有七年之痒，尤其第七年夫妻分居的情况下，这“痒”多半是要致“病”的。因为工作的缘故，老舍与胡挈青结婚的第七年不得已分居了。此时，胡挈青带着儿女留在北平，而老舍则到了重庆安家。
最初，年轻的赵清阁与老舍一直是合作的关系。两人在日常工作中，总是配合非常默契。慢慢地，在长期相处中，老舍对于这个年轻有才的女作家，似乎也有了格外的青睐。在“文协”工作之外，赵清阁还创办了刊物《弹花》。在赵清阁主编的《弹花》上，老舍成了主要的约稿对象。
老舍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也因此，他极其不善于与女人打交道。但因为赵清阁性格和外表都偏中性，“见着女人就拘谨”的老舍竟能和她相处得“分外融洽”。期间，两人还合写了《桃李春风》，老舍擅长人物对话所以负责对话部分；赵清阁则负责她比较擅长的场景的描述。两人在创作上的配合一度被认为是“珠联璧合”。但凡男女，长期相处总会不自主地滋生一些特殊的情愫。何况，老舍与赵清阁，一个是大才子，一个是大才女。频繁来往中，两人的感情发生了变化。日久后，赵清阁对老舍的爱慕越发强烈。而老舍也发觉，对于这个年轻的才女，自己竟有了前所未有的心动。赵清阁有事时，老舍总是第一个冲出来相帮。老舍生病时，留在身边彻夜照顾的也是赵清阁。上帝尚且不能阻止亚当和夏娃相爱，何况在没有人阻止的乱世。很快，老舍便与赵清阁偷偷同居了。
老舍是公众人物，而且朋友众多。两人恋情发展不久后，老舍的朋友便偷偷将消息送到当时在济南的他的原配胡挈青那里。胡挈青是个很独立且有思想的女性，但越是这样，越是不能容忍丈夫外遇。得到消息后的1942年秋天，胡挈青第一时间带着一儿一女赶往重庆。她辗转数月，历经千辛万苦赶到重庆后，老舍把他们安顿好后却并未搬来与他们同住。在这漫长的20多天里，胡挈青在等待，赵清阁也在等待，老舍却在逃避。已是中年的老舍，敢背着妻子和赵清阁在一起，却不敢面对妻子。
老舍觉得愧对妻子，也愧对赵清阁。他纠结其中，不知如何自处。最终，主动打破一切的是赵清阁。此时，清高孤傲的赵清阁才知道，老舍并不能给自己名分。她原本以为，老舍爱他，所以一定会为他鼓起勇气和妻子离婚。可不曾想，在关键时刻他却选择了逃避。
老舍的逃避伤透了赵清阁，伤心欲绝的赵清阁毅然收拾行李离开了重庆。随即，老舍回到了原配妻子胡挈青和子女身边。但要结束一段感情，从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传说中的手起刀落，对感情从来就不适用。因为感情从来都是与理性无关的。老舍回归家庭后，虽表面与妻子和好如初，可最终发现，自己怎么也忘不了赵清阁。偏偏在这期间，妻子胡挈青还为他历经千难万苦生下了小女儿。但很快，在极度的相思煎熬下，他又和赵清阁通过书信等方式再次取得了联系。
一边是责任，一边是所爱，老舍纠结其中无法自拔。
老舍的矛盾在于：他爱着赵清阁，却又不想或者不能离婚。中年老舍最终在无数夜晚的纠结后，做出了一个让很多年轻男女都很难想象的选择：带着赵清阁私奔。
1945年抗战胜利之后，决心割舍这段感情的赵清阁再次搬迁。这次，她到了上海，并开始将全部心力投入了话剧《红楼梦》的写作。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她刚刚到达上海后不久，老舍就不远千里追到了上海。再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老舍追到上海后不久，老舍原配妻子胡挈青也跟着追到了上海。
这一次，老舍不再像第一次那样逃避了。他换了另一种方式逃避。他对赵清阁说：“我们想法子逃到遥远的地方去。找一个清净的住处，我著书你作画，与清风为友，与明月为伴，任天塌地陷，我们的爱情永生！”
兴许是因为老舍的原配已经追到上海的缘故；也或许是赵清阁自己已想通透。她对着被爱情冲昏头脑的老舍道：“我们是活在现实里的。现实是会不断地折磨我们的！除非我们一块儿去跳江才能逃避现实。”当时说这话的她大概不会想到，老舍的最终归宿竟真的投身于水里。
赵清阁的话惊醒了老舍。对啊，终究是活在现实里的人，又怎能对现实不管不顾呢？托尔斯泰笔下的《安娜卡列尼娜》多么勇敢啊，她为了爱情不管不顾，最终什么结果，是在现实幻灭后卧轨自杀了......
赵清阁知道，自己要在婚姻里有保障，非得有名分不可。若没有名分，那将随时都有被抛弃的可能。世人不知，做第三者的才恰恰是最没安全感的。因为她们知道，今天做了第三者，日后将一直在防备第四第五者。若如此情境下，仍没有名分做保障，那一切将注定是悲剧。这心思，赵清阁没有对老舍明说。因为强扭的瓜不甜，她不想逼他。但只要老舍未给她名分，她便不再和他纠缠。她已下定决心要结束这种痛苦。于是，这场难解难分的追逐，再次以老舍回归家庭结束。
但是，这一次的分离却未能让老舍彻底断了对赵清阁的念想。“感情上，得不到的就永远都在骚动”。这话果然不虚。此后的老舍，竟一直未忘记赵清阁。也未放弃各种想法要和赵清阁在一起。不久后，赵清阁又再次收到了老舍的信。这次，老舍在信中告诉赵清阁“自己已经想好了私奔的具体方案了”。关于这段过往，在后来在牛汉编纂的《新文学史料》中被公诸于众。当时，牛汉想请赵清阁提供一些关于老舍的回忆录。于是，赵清阁拿出了老舍1948年给她写的信。信上说他已经在马尼拉买了房子。为了重逢，希望她与自己一起去那边定居。而这一次，赵清阁再次拒绝了老舍的请求。赵清阁想要的，至始至终是一个名分。但老舍始终给不了她。那么，她又怎会同意呢？
1949年，在周姓领导人的授意下，赵清阁写信要老舍回国。老舍回国时，赵清阁却并没有去接他。而是托人带去一封信。信上只有八个字：“各据一城，永不相见。”
兴冲冲跑回国的老舍这时才发现，赵清阁要他回国并不是她的本意，而是另有原因。老舍伤心极了，也彻底明白：只要自己不离婚，她是绝不会和他在一起了。果然，之后老舍与赵清阁此生竟再未见过一面。他们都只能将情愫暗藏心中。余生里，赵清阁终生未嫁，孤独的她只是每日看着老舍曾为她写下的那首《忆蜀中小景二绝》打发寂寞。这首诗一直被挂在赵清阁的住所。诗中所写的，大约是老舍和赵清阁理想中的世界：
村姑汲水自来去，
坐听青蛙断续鸣。
杜鹃峰下杜鹃啼，
碧水东流月向西；
莫道花残春寂寞，
隔宵新笋与檐齐。
理想和现实从来是有距离的，尤其当人不肯面对现实做决断时，理想只是遥不可及的梦。老舍的行为后的逃避、犹豫、纠结，最终伤害了赵清阁也伤害他自己，同时也伤害了妻子胡挈青。
老舍出轨的几十年里，胡挈青一直和老舍保持着婚姻关系。而他们的婚姻看起来也似乎平静既往，但在内心深处，胡挈青是对丈夫有着很深的怨言的。何况在这期间，老舍还曾干过一件大事，他竟在赵清阁落难时偷偷将他们的钱全都寄给了赵清阁。这件事显然是胡挈青最难接受的。赵清阁的远房亲戚、作家韩秀提起这段过往时说：“1959年，上海电影制片厂逼赵清阁写一部歌颂“三面红旗”的剧本，不写就停工资。她写了一封信托我转交老舍。老舍见信后对胡絜青说：‘外婆生病了。他必须去探病。’其实老舍是去银行取了800元人民币，让我交给赵清阁。说是自己私藏的稿费。”
当时，赵清阁的远房姑妈还对老舍说：“你骗了清阁，让她以为她能够有一个归宿。要不然她早就走了，也不会吃这些苦头。”韩秀说：“舒先生（老舍）无语，面容哀戚。那是我所看到的舒先生最无助的一个画面。”这么说来，世间任何男女，在背叛面前终究难以释怀。
1966年，那场特殊的革命开始后，老舍遭到了批判。在老舍遭遇批判时，胡挈青积蓄已久的怨言终于也爆发了。她和家人开始联合周围的人，一起批判老舍。此时的老舍，能不悲痛欲绝？
某一天，批斗他的人谈起了他与赵清阁的过往。此时极度想逃避现实的他，或许是想起了赵清阁曾说过的那句“除非我们一块儿去跳江，才能逃避现实。”。他竟真的在第二天就投水自尽了。可叹一代大文豪，竟终其一生都没有直面现实的勇气。
老舍死后，他的家人因为他的死遭受了前所未有的艰难。而赵清阁也在他死后因他牵连，而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她甚至还因老舍被扣上了很多莫须有的罪名。
赵清阁的一生是悲惨的，她为老舍付出了青春甚至一生，但她最终却什么也没得到。如果有，那大概就是“一世骂名”吧。就连最客观的现代著名剧作家杜宣在说到赵清阁时也说：“我原本以为才女高标，洁身自好，是一件至善至美之事；可看到赵清阁的结局，太受刺激。”杜宣还评论说：赵清阁的悲剧是将自己的一生，付诸给一个不值得付诸的人。
而赵清阁这一生，对终究没能给她名分的老舍是否怨恨过，已经不得而知了。只知道，当赵清阁得知老舍沉太平湖而死时，她竟良久默然无语。甚至连眼神都未有太多的变化。事后，她转身去点燃了一炷香，然后便是沉默，长长久久的沉默。余下的时间里，赵清阁一直在思念老舍中度过。她一直守着他的信他的诗打发她往后几十年的寂寞。晚年时，无儿无女的她身边只有一个保姆相伴。离世前，她曾写下了对所有人的回忆录，却唯独对老舍绝口不提。去世前更是烧掉老舍送给她的所有信件物品，远离尘世时带上了关于他的所有记忆。赵清阁此举，是想彻底忘记老舍，还是想将老舍的一切都带到另一个世界呢？答案也是不得而知。
所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抛开道德而言，这段凄美感情，多少都有点让人动容。
页:
[1]